从辣椒到菜椒

武邑土老帽

   小时候辣椒是餐桌上的必备菜，母亲并不喜欢吃辣椒，但我们父子几人喜欢，那是为我们准备的。看着大家辣得眼泪婆娑呲牙裂嘴的还在那里埋头苦吃的样子，母亲常会心疼地喝斥道：“辣得心子蒂蒂都出来了，还在吃！把人都辣傻了！”不是我故意，只是辣味难以抗拒，尽管母亲的喝斥非常有力度，对辣椒依然是痴心不改难舍难分。
　　在家乡，辣椒中辣之极品当属朝天椒了。朝天椒属于辣椒中的“小人”，因为其个头比小手指还小，总是向着天空做昂首挺立状，故被称作朝天椒。可是“浓缩的是精华”这句话在它身上得到了极好的体现，虽然小不上眼，但得辣之精髓，其烈性绝对远远高于那些大块头的辣哥辣姐。遇到厉害角色，小小的一个就能辣得你合不了口，并体验到五脏俱焚的滋味。这其实是我的经验之谈，我曾为中招者。初中时有次回老家，看见堂嫂一家子用刚从菜园里摘下的新鲜朝天椒蘸上少许盐后往嘴里送，吃得津津有味的。于是我不看自己几斤几两马上也兴高采烈地去依法炮制。结果吃不到两口就辣得我泪水长流，呲着嘴吸着气在火铺上乱跳，大叫受不了了快给我拿水来，我的肚子里起火了，我要被辣死了……我的食辣级别在家里或同学中尚属顶级水平，常引以为豪，可与他们相比仍是属于毛毛雨小儿科，这才叫小辣见大辣，知道了差别有多大。那次朝天椒给我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我想我要再贪嘴多咬几口一定得到医院去洗胃。后来我再吃辣椒都要小心试试深浅后再混上其他东西一起入口，以免不慎引来辣身之祸。
　　辣椒根据颜色分为青椒和红椒，其实最初都是青涩的模样，当年纪大了就变得越来越招摇了。我喜欢红辣椒，首先是因为它鲜艳的色彩，再就是味道的缘故。家乡的辣椒面也一般是红椒晒干后磨细而成，那时候离家在外求学，最喜欢带的自家菜就是用一小土坛子装上一坛用猪油炸过后的红辣椒面，里面还放上熬油后剩下的油渣和少少的干豆豉，再加上盐，闻起来很香，也能保管很长一段时间。吃学校食堂里那索然无味的饭菜时，从里面挖出一勺放进碗里，简直是无上的美味。那是个物质匮乏的年代，食猪油不会有如今长胖的担忧，那段清贫年代关于美味的记忆，很难忘。
　　曾经在陈染的一篇小说里看到过两句关于山城火锅的话，说山城的火锅“辣得犹如一场梦幻，殷红得好像那最浓烈的爱情。” 之所以对山城火锅有这样的感觉，我想除了是因为说话之人很感性外，也因为从表面来说红辣椒让火锅有色有味了。我一直固执地认为没有辣椒的火锅是不能称为火锅，只能叫汤锅而已。当看到那红红的辣椒在锅里一阵阵涌动时，所有的味觉细胞都被调动起来了。喜欢陈染那个句子，辣就辣它个轰轰烈烈，辣就辣它个迷迷糊糊，喜欢那种辣时的酣畅，辣晕后的迷茫，就象喜欢那激情洋溢的青春时代一样。
　　当多年后南下广州，在这个不崇尚辣的地方，最初的时候我仍然离不开辣椒，一日不吃如隔三秋。人家是吃辣上火，我是不吃辣心里有火。记得第一次去广州的餐馆，要了一份青椒炒肉丝，可是待端上来后一看，那些青椒肉厚块大，很丰满的样子，下嘴时辣感近无，索然寡味。诧异说道这不是菜椒么，我要的是青辣椒呢。可是人家告诉我他们就叫那青辣椒，只可惜此辣椒非彼辣椒也。菜椒在我家乡也是有的，虽然它长得肥肥胖胖，一副贵妇人的样子，可是我们不喜欢吃，认为它华而不辣，已经背叛了它的血统成为普通的蔬菜了。那时候菜椒对我而言就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可是这世界上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慢慢地，因为气候、因为环境、因为粤菜也有诸多的好……不是因为某一特别具体的原因，潜移默化，菜椒慢慢地就取代了朝天椒和尖椒等旧爱成了我餐桌上的新宠。
　　有人说，饮酒的感觉在醉与微醉之间为最妙。随着岁月的变迁，慢慢也觉出吃辣椒在辣与微辣之间为最好。从辣椒到菜椒，当我慢慢结束了我对辣椒的热恋时，我那激情洋溢的青春也悄悄地结束了。
　　

河北小狼狗

[s:12] 文采不错啊

一代天骄

笔下有功啊